真诚是文章的基石

情感是散文的内核

文章贵在情真，贵在情诚。常在网上冲浪，看过的文章数不胜数，真正能给我留下印象的，都是有真情实感的。散文的写作，往往是情感的生发，所谓灵感，都是情绪的具象化和新鲜的表达。我所有的写作，除开论证和推演，都是个人情绪的宣泄。在我看来，文章是痛苦的排泄，是个体不得已派遣自身苦闷的产物。如果在写作中还要欺骗自己，未免也太过悲哀了些。

好文章的鲜明特征就是有真情实感。情感的表达并不必须借助于华丽的辞藻，在绝大多数时候，朴素而精确的词语可以达到更好的效果，这是许多老练的写作者都深以为然的诀窍。如果词语不能准确地传达作者的思想，那么这个词就是多余的；由多余的辞藻堆砌起来的表达是空洞的，看多了只会让人心生厌烦，这也是网上许多情诗让人感到尴尬的原因。

一些文章举例

举一些近期看到的文章的例子，第一段出自知乎上的回答^[1]：

我告诉她不能把钱看得太重，又顺着话题说了一大堆连自己都不相信的大道理，比如目光的长远，人生的意义，生命的价值，她听得很认真，频频点头回应，若有所思，不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。

她的表情我再熟悉不过，每次妻子给我念叨这些道理时，我应该都是这样的表情。听进去了，却也没听进去。那时我才明白，什么狗屁道理，我只是想不停的跟你说话，让你不停的听我说话，我所描述的一切，也许我自己都做不到，但是，会让你觉得我很厉害，很有想法。

她被我吃完折耳根后的样子逗得咯咯发笑，那笑容中没有半分幸灾乐祸，反是满心欢喜，好似完全因为自己的鼓励，把一个腿脚不好的人推上了珠穆朗玛峰顶。

我被折耳根独有的味道呛得满眼泪光，真的没有想到，原来是满心欢喜。

这一段是作者送了电脑给女孩之后，女孩请作者吃饭。这一段用词都很准确，比如为了描述女孩听得如何认真，作者写她“频频点头”“若有所思”，后面写自己“被折耳根呛得满眼泪光”，都是很传神的小细节，这些细节共同支撑起了作者的回忆，让“我”和女孩都成为了血肉饱满的人物。我尤其喜欢这一段：“什么狗屁道理，我只是想不停的跟你说话，让你不停的听我说话，我所描述的一切，也许我自己都做不到，但是，会让你觉得我很厉害，很有想法。”完全是恋爱中人的独白，在用尽全力去向对方展现自己的灵魂，彷佛是说出了我的心声。

好文章也不拒绝修辞，上面这一段中，“那笑容中没有半分幸灾乐祸，反是满心欢喜，好似完全因为自己的鼓励，把一个腿脚不好的人推上了珠穆朗玛峰顶”，就是比喻，很好的比喻。当我们的情感要满溢出来的时候，它就会在外界找到自己的投射，我们是被情感打动，而不是修辞的形式。

如果只是写自己如何对女学生产生好感，那么充其量也只是一篇文笔好的记事散文。这篇文章特殊的地方就在于，它隐含了一个很重要的信息，那就是作者的妻子可能已经不在了。显然作者是一个老练的写作者，他巧妙地把这个信息隐藏在了种种细节中，又通过矛盾和重复的叙事来提醒读者。当读者成功地从文章中提炼出这一关键信息时，整篇文章的立意就发生了变化，甚至你可以把它当作一篇新的文章，对于妻子的回忆的文章来读，这是很厉害的写作手法。如果没有克制，这一点就不会这么轻易地实现，文章中蕴含的情感也不能带给人这么大的冲击。

这种用隐藏的细节来进行双重叙事的手法，其实在剧本杀中很常见。一个好的剧本需要戏剧冲突，而剧本杀的推理属性则推动着创作者在文本中埋下伏笔，甚至是故意地去误导玩家，以达成双重叙事的效果。

第二个例子来自知乎答主猫娘神^[2]，他在最近的一篇文章里^[3]提到了和好友柯烟的相识过程:

我与她故事颇多，不知道从何处下笔，但我想两个人的故事，应该要从认识之初谈起。
…
一般来说，拿到联系方式或者成为好友以后，第一次的聊天印象是非常重要的，它决定了这段关系会不会有未来的发展。从我的角度来说我是很希望结交她这个朋友，所以我会抽出一个完整的可以聊天的时间去认真谈这件事。

与之相矛盾的是，我对网友这个关系本身就抱持怀疑的态度，因为我找不到维持这段关系的动力。
…
“我们是最好的朋友。”

“嗯？”

“我们会是一辈子最好的朋友。”

“怎么突然说这个？”

“我想给你吃个定心丸，我知道你对长期关系很缺乏安全感，同时我也很需要你这个朋友。”

“啊，怎么保证呢？”

“作为我的朋友，我会给你很多权限。我给你能随时打扰我的权力，我也可以秒回你的信息。作为我的朋友，我会努力理解你，我会认真给你遇到的困境提出建议，我会去看每一部你向我推荐的作品，我会读很多遍你写的文字。”

这段文字打动我的地方在于，猫娘神在很坦诚地讲述自己和柯烟相识的经历，这不仅满足了我的好奇心，而且也向我提供了一种关系的范式。如果有一个人说他想要成为我的朋友，告诉我“作为我的朋友，我会给你很多权限。我给你能随时打扰我的权力，我也可以秒回你的信息。作为我的朋友，我会努力理解你，我会认真给你遇到的困境提出建议，我会去看每一部你向我推荐的作品，我会读很多遍你写的文字。”我真的会非常感动。就像是面对母亲，他许诺给我无条件的爱，只是因为我是我，所以我们无法拒绝母亲，所以我们才无法在想起母亲时抑制住自己的眼泪。

第三个例子是柯烟的回答谁能告诉我异地恋到底图什么？原文我就不放了，让我感兴趣的地方在于，除了这篇文章，我似乎很少看到她写和自己老公的事情。但是从文章里看来，他们应该还是很能合得来的。

蚜虫吃青草，锈吃铁，虚伪吃灵魂

真诚永远是文章的内核，在我自己的写作中，我也力求情感的真实。正如契诃夫所说：“蚜虫吃青草，锈吃铁，虚伪吃灵魂”^[4]，如果没有真的情感，文章就完全是坍塌的，不知道要如何去发展。

我很喜欢看别人的故事，只要是真的，只要是诚的，就能打动人。这些故事里的情感带给我的，是大大小小的感动，让我看见了这个世界的多样和复杂，也看见了许多努力生活的身影，使我不敢轻言自弃，给我向善的力量。感谢互联网，感谢认真写回答的你们，我会带着这份感动好好活着，会去书写自己的故事和文章。

1. 男老师会对女学生有想法嘛？ ↩
2. 猫娘神的主页 ↩
3. 祝我的好朋友烟酱生日快乐 ↩
4. 出自契诃夫的小说《农民》 ↩